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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大报告面世以后，我偶发奇想，好奇地检索一下，想看看其中是否提到了“自由”。检索的结果是：十七大报告总共三次提到自由，有意思的是，其中两次都是在倡导自由贸易。 “实施自由贸易区战略，加强双边多边经贸合作” “我们支持完善国际贸易和金融体制，推进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通过磋商协作妥善处理经贸摩擦”。 另外一处则是例行的言辞，“树立社会主义民主法制、自由平等、公平正义理念。” 好奇之下，我又翻出十六大报告，也检索了一下。十六大报告一共四次提到自由。比十七大多了一次。 “在社会变革中出现的民营科技企业的创业人员和技术人员……自由职业人员等社会阶层，都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 “健全现代市场体系，加强和完善宏观调控。在更大程度上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健全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现代市场体系……促进商品和生产要素在全国市场自由流动。” “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民主制度。保证人民……享有广泛的权利和自由，尊重和保障人权。……全面贯彻党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 十五大报告呢？两次。 “必须坚持党的领导和人民民主专政，坚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方针，排除一切破坏稳定的因素，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警惕国际国内敌对势力的渗透、颠覆和分裂活动。” “健全民主制度。共产党执政就是领导和支持人民掌握管理国家的权力，实行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监督，保证人民依法享有广泛的权利和自由，尊重和保障人权。” 十七大报告格外清晰地、前所未有强调了国际间自由贸易的重要性，并明确表示出中国将成为国际自由贸易的强有力支持者。看到这种观点，自由主义者不知会做何感想。 就在不久以前，自由贸易到底是好是坏在中国还是一个需要反复争论，甚至激烈争论的话题。我滥竽充数，也写过几篇文章，极力鼓吹自由贸易。在和反自由贸易者的辩论中，我见识了种种反自由的荒谬观点。我并没有看到这些荒谬观点很快消失的可能性。 我的一个朋友甚至建议，整理出一百个自由贸易带来巨大收益的例子，编出一本书。他希望能借此一劳永逸地终结关于自由贸易的没完没了、在他看来并无什么知识趣味的争论。 我则认为，编书固然是好事，但指望着因此而终结争论，是绝无可能的。自由的信念在中国还太薄弱。这种薄弱状态不是一两本书就可以改变的。 确实，令中国的自由主义者沮丧的一个现实就是：自由这个词在中国很大程度上并不是一个正面的积极词汇。在一些其他国家和文化中，自由虽然遭到广泛的侵犯，但至少自由这个概念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在这些文化中，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自由是值得向往的状态、是值得为之努力的目标。因此，在公共问题争论中，自由可以用来作为大旗唬人，可以用来作为棍子打人，比如声称自己的观点才符合自由的原则，而对手的主张是在危害自由。 可是，在中国，如果有人把自己的论辩依据指向自由，往往会遇到以下的尴尬： ——“你这种主张会威胁到人们的自由！” ——“那怎么了？本来就不应该太自由，都自由了，社会就乱套了！” 看看，你甚至不能把追求自由作为讨论的基础。 我甚至听到过某些老派人物，在公开的企业会议上要求“反对自由主义”。其实他想说的是反对劳动纪律涣散、要求杜绝迟到早退。看来，老派人物头脑中的自由主义还是全部来自老人家的那篇《反对自由主义》。 没想到的是，就是在这种思想背景下，中国忽然成了自由贸易的坚定支持者，而且还是在比较孤立的情况下——中国并不是在随大流！ 经济危机出现以后，美国在新政府的代领下，大兴贸易保护主义之风。欧洲各国差不多也在跟着跑——这倒不奇怪，老欧洲早就和自由渐行渐远了。 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的态度就格外引人注目。当然，主张自由贸易对于外贸依存度很高的中国，其背后的利益推动不难解释。有意思的是，来自利益的动力居然以这种非常典型、非常直接的方式突破了看似强大僵化的思维，这种戏剧性的变迁还真是耐人寻味。 不过，中国的自由主义者还没到庆祝成功的时候。目前主流观点对自由贸易的支持并不是来自对自由的信念，而是由于短期的利益。他们奉行的实际上是“不要自由，但要自由贸易”。 希望人们能了解，如果自由贸易确有巨大的好处，那么，他们就应该进一步想一想，也许全面自由的好处更大，能创造现在难以想象的成就。那种“不要自由，但要自由贸易”的态度是自相矛盾的，是注定不可能解决他们面临的问题的。 那么，中国的自由主义者是不是仍然很悲观呢？如果放眼更长时段的历史，其实也是可以看到希望的——这种希望还不小。 1846年，英国宣布单方面实行自由贸易政策。也就是不管其他国家怎样，英国实施全面的自由贸易，取消对贸易的种种管制。大英帝国自此一举奠定称雄世界的基础。而十九世纪也因此成为人类历史上至今为止最自由的时代。 不过，我相信，当时的人们也未必能理解这个伟大举措的深远历史意义。同样，今天的人们，看到面临世界经济危机时中国宣布坚决支持自由贸易，也不见得会认为此举标志着什么深远的历史变迁。 但我希望以后的历史学家会把中国的这一举动看做历史的转折点。 | 
发表于 2009-2-9 09:0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