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的鞋后跟每晚都至少被踩十好几脚。每当客人把手搭在他的后肩上,一字排开扶持着经过一条弯曲得像鲸鱼食道的通道,进入名为巨鲸肚的漆黑餐厅里,他已经习惯了他们在黑暗中的不习惯和忙中出错。他戴着笨重的夜视镜,照料客人们新奇而笨拙地进食,跟他们聊天或玩闹。 在巨鲸肚北京建外SOHO店,服务员的编号排到008。一道幕而已,他们在门外被夜视镜遮住脸,在门内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笼罩,客人的好奇、隐秘、口腹之欲及感官刺激,他们全看在眼里,鞋跟一点点塌下去,社交圈一层层建起来,更重要的是,账单一天天厚起来。005之前曾在别的餐厅工作,但从未遇到客人如此渴望交谈,喜欢这些暗无天日的友谊。 “黑夜给了你一双黑色的眼睛,你却发现它一点用也没有。”005重复着一句在巨鲸肚的追捧者们中流行的调侃,把我“引见”给了他的主人。 摸索着,手指触及天鹅绒包裹的软椅,无棱角的不锈钢圆桌,斜织纹路的餐桌布,应该是靠墙的座位,身边是垂感十足的柔滑窗帘。“你好,先慢慢坐下来。”主人说,吴侬口音中带着点笑意。应我的要求,这也是他创业近三年来第一次在黑暗中接受采访——这是场真正意义上的“瞎聊”,我们面对面坐了两个小时却仍未谋面。 主人叫陈龙,非典型“80后”,非典型清华文科男,非典型前记者与前房地产开发项目经理,最新的身份是中国第一家黑暗餐厅的老板及其管理公司乐港的董事长,最开心的事是筹备结婚和获得一笔1000万港元的首期风险投资,准备将其“黑势力”在国内扩张到30家(目前在京、沪、长沙、厦门、武汉有五家店)。 这个黑暗世界的“王子”,着迷于小时候读过的童话匹诺曹:小木偶在海上遭遇风暴,被一尾巨鲸吞进腹中生活了一段时间,因此不无孩子气地把餐厅取名叫巨鲸肚。 “所以对你来说,黑暗餐厅的探险意义大过安慰吗?”“不同的作用,”他做了一番客户分析,“最普遍的就是情侣,也有妈妈带着孩子来体验盲人生活,也有公司办活动,各种都有。” 让天蝎座男人抵御探险带来的诱惑是不道德的,陈龙大学未毕业就报名去可可西里做过保护藏羚羊的志愿者,巡山查路,与盗猎者对峙。 2006年他为出国读MBA而辞职备考GMAT,7月份练习英文阅读时在国外网站上发现了“Darkness Restaurant”这一概念。好奇心一发不可收拾,他查阅了大量资料,发现这是家盲人餐厅的名字,1999年由一位盲人牧师在瑞士苏黎世创办,宗旨是给盲人提供就业机会,并让健康人体会盲人的黑暗世界。随后,黑暗餐厅在科隆、柏林、巴黎、伦敦、巴塞尔等欧洲城市大热,纽约、洛杉矶、悉尼、莫斯科也相继加入开店的队列。 出国读书的计划突然就被开“黑”店的冲动冲淡了。8月的考试成绩平平,算是把陈龙往职业转型推了一把,行动派随即登上了去苏黎世的飞机。 排了一星期的队,他才坐进了盲人餐厅,餐厅设在一个教堂里,整个就餐区不大,容纳六七十人。“傍晚,全——都是人。”陈龙拉长了音,他说那个餐厅很“牛”,不管什么身份的客人,都必须在用餐时间前半小时才能进去。 “刚开始有种被黑暗束缚住的感觉,让我有点不舒服,但这感觉过了之后,马上觉得非常有一种交流的欲望,这种转换非常奇妙,这是完全不同于以往生活的特殊体验。”黑暗并不安静,周遭全是客人们的交谈嘻笑声,还听得到盲人服务员们娴熟地在通道间往来。“我觉得他的商业跟公益结合得非常好。” 身在巴黎的朋友也反馈回来“巴黎的黑暗餐厅生意很好”的信息,这就算有谱了。9月,他在北京特意挑了6个心态新锐的朋友一起吃饭,征求意见。除了一个大学哥们,其他型男潮女们委婉地对这个计划表达了鄙视,他们认为,盲人餐厅在欧洲得以盛行,是因为国外的慈善、公益意识已经深入人心,但在国内,这个时代尚未到来。 陈龙找新浪的朋友做了一个投票网页,结果乐观,“这个模式可以做,但要在营销方面下很大功夫,不要从公益角度去投,而是时尚前卫的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