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撰文信息时报记者何剑辉 ■专题摄影信息时报记者陈文杰 物价上涨了、股票跌了、金融海啸到了,我们开始苦恼钱不够花,计划减少外出消费。然而谁也没想到,在我们身边,首先被金融风暴击中的,是生活在城市边缘的10万名“收买佬”。 今年9月,废铜收购价在1个月内突然从30元/斤跌到5元/斤,其他废品的收购价也陆续跌到不足原来的三成。“收买佬”们曾经漫长的“黄金岁月”毫无预兆地突然结束了,有专家说这个冬天将要持续到明年6月,他们只能纷纷丢掉肩上的麻包袋,另寻出路。 这个城市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由一个个垃圾桶、垃圾堆连成的走不完的路,是孩子的学费、来年耕种本钱的来源。他们永远只行走在我们眼角的余光之中,默默地寄居在巷子深处的屋檐下;只有当他们在街头整理废品占了人行道时,才会惊扰到那个和他们并行的世界。在这个共同的冬天来临之际,让我们把正视的目光投向他们的世界,因为他们除了叫“收买佬”,还是这个城市的另类城市清洁工,是他们保证了大量可再生资源得到合理的回收。 投奔温暖广州 “幸福是从哪里来的,幸福是吃苦来的。只有吃了苦头,才知道什么是幸福”,58岁的老陈一边收拾着垃圾一边对记者说。 “因为广州够暖和” 2004年9月,农忙已经过去,年近6旬的老陈在河南驻马店平玉县的老家里闲着,就等着明年麦子的丰收,一家三口过着清闲简朴的农村生活。可就在这年,儿子考上了郑州的一所公安大专,家里的负担骤然增加。老陈说,“娃儿高中时全家省吃俭用,一年的费用大概4000元,靠家里的5亩田和一些额外收入,勉强能够混过去。可上大学了,每年七八千的费用,如果还像以往农忙过后就在家闲着,不仅明年的化肥、种子钱没着落,基本生活也很难维持”。 河南的9月天气开始转冷,早在十年前甚至更久以前,每到这个时候,老陈的庄子里都有不少人因生活所迫,到北京、上海、武汉和广州等大城市打临时工,其中广州最受欢迎。大家都说,“广州够暖和,哪怕没地方住,街头随便找个地方就能住下。不像北方,没地方住会冻死街头”。2005年9月,老陈也因为“广州够暖和”,选择了来广州。 花上100多元就入行 除了“暖和”,十多年前,老陈的老乡们抱着更重要的念头来到了广州,那就是——“变阔”。 1990年9月,才18岁的邓大哥血气方刚,在老家平玉县的高中还没念完,就搭上老乡的顺风车来了广州。邓大哥说,“在村子里,有些人从广州回来都阔气了,似乎在广州赚钱挺容易的。与其呆在家中没事干,不如出来闯荡一下”。但邓大哥的这次闯荡只维持了一个星期。当时他没干收废品这行,毕竟年轻人胸怀大志,来到广州和老乡搞运输。邓大哥说,“当时对外来人口查得十分紧,一被查出就要罚款等等,日子过得担惊受怕,所以没几天我就回去了”。 随后邓大哥去了北京打工,1996年又回到广州做保安,每月工资在五六百元、包吃包住。邓大哥说,“当保安的生活没自由。当时有老乡告诉我做收废品不错,一个月最少也能赚800元,运气好还能更高。在老乡介绍下,我花100多元买了台二手三轮车,开始了收废品的生活”。 今年9月前 新丁入行月赚800元以上 在广州,拾荒者被俗称为“收买佬”。据了解,他们一般以老乡为群体聚集在某条街道上,其中来自河南、安徽、广西、湖南四地的最多,也有部分是本地人。邓大哥和老陈的平玉县老乡们,多年来都在荔湾区西门口一带,2007年人丁最旺盛时有上百人。 邓大哥从1997年起当起“收买佬”。他对于生活条件的恶劣和日晒雨淋的艰辛,并不想过多讨论;而对于曾因户籍问题而过上的“捉迷藏”生活,也只是点到即止。 “一天收入50元以上不是问题” 邓大哥说,1997年到2003年,尽管他们只是安分守纪地收破烂,还是常被查户籍,一有可疑就被抓起来。“我们看到执法人员,就要玩‘捉迷藏’”。一旦被抓例行的罚款就要600~700元,这对于奔波一个月才收入800元的“收买佬”显然是笔巨款。邓大哥说,“有些人被关后,就急忙让老家汇钱‘赎身’,出来后就直接回老家,很长时间都不敢再来。但更多的人会向在同地区收废品的老乡凑钱‘赎身’”。 “捉迷藏”的日子虽然有破财的风险,但相对丰厚的利润还是让他们难以舍弃。每月800~900元是当时“新丁”的保守收入。据介绍,今年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矿泉水瓶价格一直稳定在2~2.8元/斤、泡沫2元多/斤、铜更从7元/斤一路涨到30元/斤。邓大哥说,按当时的行情,一天收入50元以上不是问题。 邓大哥说,“废铜价格暴涨吸引了一批老乡来广州,去年10月左右,人数达到少有的高峰,一条街可能就聚了百多人,确实也有些人赚了不少”。但他也向记者埋怨,涨价也引来了一些偷电线的不法之徒,“这些人搞得我们常被居民怀疑”。 现在 全垮了,每天收入只够吃饭 11月6日晚上10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拖着装满废品的行李车在人民路上匆忙地走着,绿灯开始闪时他还低头从十字路口中间穿过马路。他似乎只知道走路,对旁边的行人与车辆都不关心。 默默穿行闹市的老人 经过一个巷口时,老人发现一些小块泡沫,走上前正打算捡走,看到有人在泡沫堆里睡觉后,他犹豫了一下,什么都没捡就走了。 老人继续走向街道深处,下了一个斜坡,直到一处堆放了几大麻包袋废品的屋檐下,才停下来,然后将行李车上的废品卸下。记者上前叫了一声“大叔”,忙于清点废品的老人并没理会。记者说出他一位老乡的名字时,他才抬头问:“小伙子,找我这个捡垃圾的干啥?” 这位老人正是3年前为解决孩子学费来到“暖和的广州”收废品的老陈。老陈体型消瘦,但走起路来劲头很足,十分利索。他不愿意告诉记者自己的名字,就连他的姓也是记者从他老乡处打听到的。 “今天大概只能卖20元” 记者与老陈搭话时,他正将麻包袋里的矿泉水瓶、泡沫、旧内衣、破鞋、洗发水瓶等废品倒出来。把袋子叠好放回行李车后,就蹲坐在废品中间逐件分类。他说,“分好类,收购商挑得方便,就能卖出更多”。堆在面前的废品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周围还围着许多蚊虫,而老陈似乎并不在意。 这天老陈的收获并不多,清点分类完后,他站起来伸了一下腰说,“8月前一天基本能卖50元,今天大概只能卖20元,废品掉价很厉害。反正我儿子在上海找到了工作,下个农闲我就可能不来了”。老陈告诉记者,他们夫妻俩每年9~11月的农闲来广州收废品赚点小钱,每天除了两人14块钱的伙食费,剩下的钱就攒起来留给上学的儿子。可现在一天赚来的钱只够解决伙食,他和老伴已经准备农历11月离开广州。 “行情完全垮了” 记者调查发现,一天收入仅够伙食的情况已是非常普遍。 老东是驻马店新蔡县人,在广州6年,现在算是西门口一带的小户泡沫收购商。每晚7点起,他就推一辆板车到一个固定的巷口,等待老陈那样的“收买佬”来卖泡沫。 老东说,“今年9月起,收废品的行情就完全跨了”。据他介绍,曾经从7元/斤飙升到30元/斤的废铜,9月一个月内就跌到5~6元/斤,跌得比股票还快还恐怖。 其他废品也出现类似的暴跌:矿泉水瓶从2.8元/斤跌到0.8/斤,不锈钢从10元/斤跌到2.5~3元/斤,铁从1.8元/斤跌到0.4元/斤,老东专卖的泡沫收购价也从2元/斤跌到了0.8元/斤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