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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新网】（特派华盛顿记者 李增新）9月15日，美国众议院筹款委员会（Committee on Ways and Means）举行秋季复会以来的首场针对中国人民币汇率的听证会，主要议题是讨论一项酝酿之中的、将赋予美国政府采取单方面补贴措施的法案。 虽然当日现场气氛火爆，大多数议员和证人仍显理智。他们承认单从汇率入手并不足以解决中美贸易失衡问题。这意味着，无论汇率法案能否迅速出台，美国决策者很可能采取一系列双边磋商和多边斡旋。在美国中期选举前的不到两个月，中国面临的压力会与日俱增。 发起人 听证会由筹款委员会主席、民主党议员莱文（Sander Levin）主持。首先提供证词的正是HR2378《公平贸易货币改革法》的发起人之一莱恩（Tim Ryan）。他指出，人民币汇率低估可能最高达到40%，相当于中国出口商品被补贴了40%，美国出口至中国的商品则被征收了附加关税。在2001年至2008年间，美国国内因此损失的就业岗位达到240万个，使美国制造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例下降至不足10%。 莱恩称，该法案将授予美国商务部新的权限：在认定贸易伙伴存在汇率低估时，可以采取反补贴措施。到目前，商务部从未在贸易裁决中视中国汇率为补贴措施。“换句话说，美国政府没有‘牙齿’，这才造成了中国政府总是在玩猫鼠游戏，一到关键时点就提高人民币价格，过后又回到常态。” 莱恩表示，人民币汇率低估，伤害最大的是中小制造业企业，这在他代表的俄亥俄州最为明显。而贸易补救措施，对国内就业是起作用的：今年年初的针对中国进口钢管的反补贴措施，使他代表选区的一家大型企业回到本土投资了6.5亿美元，创造了400个建筑业岗位和350个永久制造业岗位。 HR2378又被称为“莱恩——莫菲”草案，其另一主要发起人是该委员会共和党议员莫菲（Tim Murphy）。莱恩称，目前这一法案已经获得众院143名议员支持，是最具“两党性”的法案之一。 众议院筹款委员又名岁入委员会，是主管美国税法的关键领导机构之一，目前由41名议员构成。对HR2378的委员会投票尚未举行，只有通过后才能提交至众院全体审议，目前表示支持的议员数量距离“过线”的218票还远。即便如此，不少政治分析预计“莱恩——莫菲”法案可能在众议院过关。参议院在11月前过关相似版本的可能性不大。 新趋势 听证会上，包括莱恩在内的10名证人先后发言，其中四位是该委员会的成员，其余来自学术、企业、法律、行会及工会组织的代表。纵观四个多小时的听证会，几个特征贯穿全程： 第一，对草案的分歧较大。不严格划分，证人中有六位支持HR2378，四位表示担忧并持保留意见。 支持的声音大致与莱恩相似，对中国汇率低估造成美国失业的估计在200万至250万之间。作证议员中的另一位支持者，是同样来自俄亥俄州的民主党的迪米科（Dan DiMicco）。他通过该州具体的公司示例，讲述中国进口品如何造成了18万人失业（自2005年以来）。他也相信，轮胎特保案等补救措施，已经使投资者“回流”美国。 曾多次作证的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伯格斯坦（Fred Bergsten）反驳了“美国已经失去制造业竞争力，即使禁止全部中国进口也不会增加本土生产”的结论，认为这一说法忽略了价格弹性的作用，即随着价格上升，美国居民和企业从各国的进口总量会减少，进口额会随之下降。他的研究表明，人民币在未来两三年内实现20—25%的升值，会降低中国贸易顺差3500亿至5000亿美元，美国贸易逆差会减少500亿至1200亿美元，新创造50万本土就业岗位。 焦点在于解决法律空缺，令政府在汇率问题上采取强硬立场，伴随的还有一系列双边、多边措施，向中国行业和贸易政策施压 相反，反对的议员来自农业大州内布拉斯加和堪萨斯。来自前者的共和党议员史密斯（Adrian Smith）表示，美国对中国的农业出口在过去六年内翻番至159亿美元，而美国农业每出口一美元，会撬动国内生产、运输、仓储、金融等经济活动1.65美元。对中国或其他国家采取惩罚不符合世界贸易组织（WTO）规定，必然会引起报复行为，美国禽类、牛肉已经历过来自亚洲和南美的抵制。这将损害年规模在435亿美元、占美国出口总额17%的农业出口。 堪萨斯的共和党议员詹金斯（Lynn Jenkins）强调说: “别忘了我们居民的超前消费和政府的13万亿美元公共债务才更是需要反省的失衡根源”。 委员会副主席（ranking member）、共和党议员坎普（Dave Camp）指出，“以错制错”并不可取。前克林顿政府贸易代表（USTR）总法律顾问夏皮罗（Ira Shapiro）也表示，该法案可能存在与WTO条款相抵触的内容。当然，莱恩反驳说其中采取行动前的18个月“考察期”，以及要使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方法论和工具确定低估程度，会使法案具有合法性。 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总裁弗里斯比（John Frisbie）对法案持怀疑态度。他说：“谁都知道如果我们出台惩罚中国汇率的法案，中国绝不会因此有所动作。法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二，对中国行业和贸易政策的指控，已不仅局限在低端制造业，更针对新能源和高科技产业。 委员会主席莱文在开场白表示，他更担忧中国的“国家资本主义”运用在新能源领域，比如出现了16家国企联合研发项目，很可能会制定出行业标准；而政府对内资清洁能源企业在土地、贷款、准入门槛给予的优惠和补贴，使中国企业在国际市场上更有竞争力。 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USW）主席杰拉德（Leo Gerard）称，作为结果，中国高科技出口额从2001年入世时的840亿美元，猛增至2009年的2270亿美元。2009年，美国对中国高科技贸易逆差为730亿美元，而美国对其他国家则是出超。正是出于这种考虑，USW在9月9日向USTR发起了针对中国新能源领域补贴与非关税壁垒的起诉。 第三，提出新的应对措施。学术泰斗伯格斯坦提出，美国政府可通过反向操作，主动抵消中国操纵汇率的手段。比如，过去几年中国日间美元交易量约为10亿美元。虽然人民币不可兑换，但美国可以在海外人民币不可交割远期市场（NDF）和香港人民币债券上进行操作。 第四，虽然气氛激烈，议员和证人都看清了一个现实：单独对人民币采取措施不足以实现中美贸易再平衡。这就意味着对人民币施压，只会作为美国的一项举措。 副主席坎普表示，相对于汇率问题，他更关心的是中国国企优势、非关税保护措施、知识产权保护、补贴、自主创新、原材料出口管制等扭曲市场的行为。在汇率一条线上“冒进”，不可能达到效果。 前景 面对11月初的中期选举，美国民主党议员正面临来自共和党的强大攻势。目前的预计是，在众议院占多数的民主党，很可能在今秋转为少数党；在参议院，民主党的59席本已不足60票的绝对优势，即使不至于丢掉多数，席位也会继续下降。 这样，满足选区选民和组织就显得更为重要。当天的听证会就发生了两件戏剧性的小事：居高临下的委员会主席莱文在介绍USW的杰拉德时，起初称他为“先生”，随后立即改口为“主席”；临近结束，在一位主席台上的议员反对立法时，杰拉德说，“你的讲话对我来说有侮辱的成分！”在随后的争执中，杰拉德竟提前退场。这在证人当中并不多见。 不过，正向委员会主席莱文所说，立法本身只是一个手段，真正的意图还是在于促使中国放开市场准入，推动美国对华出口和投资。他的规划包括：第一，多边途径解决问题——不仅包括中国，还包括刚刚干预货币市场的日本，发挥G20峰会和IMF的作用；第二，运用WTO争端解决机制；最后才是美国立法和单边行动。他表示，三者可以选择，也可多管齐下。 副主席坎普则描绘出双边谈判和多边磋商相结合：通过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S&ED）协商，同时要在11月韩国G20峰会上更明确地将汇率问题作为各国再平衡努力的核心议题。 伯格斯坦建议，立法、市场反向操作、国际机构磋商多头并进。美国财政部还应在半年一度的汇率政策报告中，明确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如果我们都不能这么做，如何说服IMF和WTO，并促使他们采取行动呢？”■ | 
发表于 2010-9-16 17:07:00